“1986年秋沈阳股票配资,医院走廊灯光昏黄——’我这口气还在,就要把180师的事讲清楚。’韦杰拉住老参谋的袖子,声音微弱却执拗。”病榻旁这句带着咳喘的嘱托,为一段沉甸甸的往事再度揭开序幕。
韦杰是一位典型的“南疆硬骨头”。1928年入伍,走过湘江、翻过雪山,29岁时已是团长。抗战八年、解放三年,他打的不是漂亮仗,而是硬仗——摧枯拉朽从来轮不到他,拔钉子、啃硬骨却总能看到他的名字。1951年3月,川北剿匪刚收尾,他忽然接到调令:率第60军入朝。行前,他只说一句:“飞机炸得再狠,人要顶得住。”这股倔劲儿,后来让他挨了不止一次批评。
60军在朝鲜的处境并不宽裕。入境即夜行,白天藏于山谷,补给全靠骡马。对手却是美军机械化部队,飞机侦照、炮火覆盖,双方速度不在一个量级。五月初,第五次战役进入第二阶段,志愿军攻势放缓,高层考虑主动收缩,实施“逐次后撤”。彭老总电示:留下一个师在江北钉住敌人,掩护主力机动。60军挑中了序列靠后的180师。这支部队此前打过几次硬仗,却鲜有独立担负大范围阻击的经验,兵员补充也不到位。
5月22日至24日,北汉江两岸炮火不绝。180师集合了全部迫击炮,用一发火箭弹的代价换敌人一辆坦克,值不值?当时没人计较,他们只知道必须拖住敌人。短短三天,师部统计步枪弹药消耗过半,干粮已空,行军锅里翻来覆去仍是白水野菜。敌人摸准了志愿军“夜战”习性,25日拂晓骤然发起穿插。公路被切断,电台炮火中失灵。那一刻,“一线”与“后方”只隔十公里,却成天堑。
美军空降传单写着:“投降吧,给你香烟和巧克力。”有人撕碎塞进铁盔垫肩,有人干脆拿来生火煮草根。一名连长朝团长吼:“再拖一夜,就能过江!”这不是蛮干,而是数着月光估算敌人换防的间隙。26日晚,部队依命分三路突围,结果主力与指挥所脱节,小股部队先行闯出,后续却陷入包围圈更深处。那支向西南突围的二营不到两百人,抵山腰时仅余三十七人,却挡住追击一个连,硬是保住了兵团指挥部转移线路。遗憾的是,这段经过很少进入官方报表。
战后统计,入朝时约一万一千人的180师,六月初可整编归队者四千余。这里头既有留守人员,也包含七散八落再度寻归的伤兵。损失七千人,用“全师被歼”概括并不准确,但伤亡之重依旧触目。1952年7月的通报把矛头指向“领导干部动摇、逃跑”,措辞激烈。彭老总在总结会上拍案:“本可成硬仗,被打成败仗!”随后,师长郑其贵、副师长段龙章法办,韦杰撤职。
处分下得严厉,可责任并非一句“逃跑”能概括。韦杰后来整理笔记,将原因罗列七条:侦察不足、兵力分散、缺预备队、阵地选择欠妥、通信失联、后勤断供、遇敌指挥慌乱。有人问他最痛在哪条,他答:“还是通信。断了线,你什么都不是。”这句话,几十年后仍在军校课堂上被引用。
有意思的是,中央很快意识到通报措辞偏激。1953年底,毛主席召见、韦杰谈话时,还特意询问“七天断粮”的细节。王近山脱口而出:“饿得眼冒金星,还能跑二十里——就是这股劲儿保住了三兵团。”毛主席点头,却未再评价。可见高层对180师的实际作战表现并非一概否定。
180师失利的阴影一直笼在韦杰心头。远离一线后,他在南京军院深造,后来担任成都军区副司令长达四分之一世纪,对作训、通讯尤为上心。有人调侃他“见参谋要先看线路图”,他不辩解,只在学员教材上增加“遭敌穿插情况下的集团突围”一章,把失败拆解成案例,再用针对性训练去弥补。作为军区副司令,他有权淡化自己的伤痕,却宁愿把教训摆上桌面,这份坦率并不常见。
1986年那篇《回顾》手稿,用词平实,没有溢美,也没有推诿。文末一句话分量极重:“一棍子打死180师不公平,错在我,错在第3兵团指挥,错在未对美军机械化突击特点作足准备。”病榻上的他,似乎没有为自己翻案的意思,更多是一种自省。老参谋劝他保重身体,他摆摆手:“经验写进书,骨灰撒进土,都是为了后边的仗。”
韦杰于1987年2月3日病逝北京,总政挽联的评价是“历尽艰险,耿介一生”。关于180师真相的讨论并未就此停歇,却因他的手稿多了一份冷静。如今翻检当年战斗详报,能看到两组数字并列:一是伤亡比,一是迟滞时间。从战术层面说,180师完成阻滞任务;从组织层面说,却付出了超出预期的代价。二者交叉之处,正是教训所在。
试想一下,如果当时通信不中断,若能将师部、团部与兵团保持实时连接,兵力集中再打夜战,美军穿插未必轻松。军事推演永无止境,但坦率检讨才是真正的成本节约。韦杰晚年的坚持,不为功名,只为让后来人少交学费。老军人把话掷地有声:“失败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只给数字不给原因。”
180师的旗帜早已被新的番号取代,然而北汉江畔的滩涂仍在,每年春夏交替洪水上涨,岸石滚滚。若有路过的中国游客在江边拾到锈蚀弹壳,很难想象当年那支饥饿、疲惫却死咬不放的部队,如何用血肉换来战略缓冲。但至少,历史的澄清没有迟到太久;而那句“不能一棍子打死”,至今仍值得放在每一次作战复盘的首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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